第二次“特金会”的得与失

第二次“特金会”在一片赞美声中拉启帷幕，又以一种戏剧化的“无协议方式”而落幕。美朝官方都相继发声，相互阐明立场并委婉地指责对方的“无理要求”，双方主要的分歧集中在核清单申报领域、核设施废弃以及制裁解除问题上。美方认为：“朝鲜希望完全解除制裁，美国无法满足其要求。”特朗普说：“宁边虽然是个大规模的核基地，但朝鲜仅仅废弃宁边核基地，并不能让我们满意，朝鲜必须采取更多无核化措施，我们才可能会放宽制裁。”也就是说，朝鲜同意废弃宁边核基地，但美国希望“朝鲜废弃一切核项目”，特朗普总统和蓬佩奥国务卿一致谈到“宁边之外的核设施”，“在宁边核基地之外，朝鲜还有规模庞大的核基地”，暗示美国调高了谈判条件。随后3月1日凌晨，朝鲜外相李勇浩召开记者会，他指出朝方没有如美方所说，要求全面解除对朝鲜所有制裁，朝方寻求的是解除联合国五项制裁决议，尤其是经济和民生方面的。如果美国解除部分制裁，朝鲜将在美国等外国专家在场情况下，永久拆除宁边的钚、铀加工设施。他指出，“美方并没有准备好接受我们的提议”，“尽管美国提议在未来再次进行谈判，但我们的立场永远不会改变”。朝美领导人时隔8个多月再度会面，却只是见证了双方对于“无核化”和“解除制裁”的巨大分歧，未来的对话前景也再次陷入迷雾。这次谈判破裂的峰会反映出持续近一年的美朝对话仍处在胶着状态，个中的得失值得双方深思。

首先，此次峰会的实现有很大因素源于各自国内政治的紧迫性。特朗普急于通过峰会突破国内因修建美墨边境墙引起的政治危机；而朝鲜急于实现制裁的解除，改善北南关系，为国内经济的发展提供条件。双方根本没有充分的准备和相互立场的明确认知，就立即筹备首脑会谈。众所周知，首脑会谈的实现实际包括多个阶段的工作，尤其是协议的达成。通过首脑会谈可以解决一些在工作层面难以突破的瓶颈，但基本共识是应该早已形成的。但从这次峰会前后的美朝对话来看，双方在“全面无核化”与“阶段无核化”认识上还没达成根本共识，美国要求朝鲜把包括宁边在内的所有核设施都进行申报、验证。而朝鲜认为“走向完全非核化的路途上必然需要冻核的第一阶段”。因此在讨论到制裁解除时，就暴露出双方在无核化理解上的根本差异。双方谈判破裂可想而知。

其次，政治因素会时时干扰对话的进行。有报道称，特朗普前私人律师科恩2月27日出席国会听证会，披露了诸多对总统不利的独家证据与证言，已经引起华盛顿的不小震动，特朗普一直谋求选民的支持，这次事件已经严重威胁到特朗普的国内声望以及未来选情走向。在越南峰会前，特朗普就批评美国国会，认为他们安排这种虚假听证会，同时还在非常重要的峰会期间举行是非常不好的事情。本来希望在越南加分的特朗普受到内外巨大压力，并未取得预期效果。另外，特朗普和蓬佩奥也必须考虑国内对峰会协议的反应。第一次“特金会”后，美国国内对美朝达成的协议毁誉参半，而此次会议前，已经有很多美国官员担心特朗普会降低标准，最终事实承认朝鲜的有核国家地位。冷战思维的一个标准定式就是把对敌国的让步视为绥靖，这也对特朗普、蓬佩奥形成不小的压力。在充分考虑国内政治的基础上，特朗普最终决定不签署协定。

最后，没有第三方的协调，长期敌对的国家很难成功实现关系改善，反而会在接触中形成新的矛盾。双边会谈一直是美朝双方领导人的首选，因为担心第三方会把自己的利益纳入对话进程，因此美朝都比较排斥第三方的介入。但没有互信和长期敌对的历史使得对话双方彼此猜忌，同时形成新的偏见。2012年11月韩裔美国人裴俊浩进入朝鲜后被扣留。2013年8月27日，美国国务院宣布，政府分管朝鲜人权事务的特别代表罗伯特·金定于30日访问朝鲜，寻求朝方释放遭到扣押的美国公民裴俊浩。但这次本已安排好的会晤却在最后一分钟被朝鲜取消，这对美国来说是一场“羞辱”。此后奥巴马政府内部对处理朝核问题也越来越缺乏动力。实践证明，没有第三方的有力协调，美朝对话随时都会陷入僵局，因为谁也不想从自己构筑的壁垒中走出来。

那么第二次特金会又有何种“得”呢？虽然这次峰会以破裂告终，但通过特朗普以及蓬佩奥的发言，可以看出美国依然希望通过对话来推动美朝关系的改善。美朝双方在建立新型美朝关系以及构建朝鲜半岛和平机制等问题上已达成了共识。加之特朗普继续推动谈判进程的意志仍非常强烈。而更为重要的是，通过这次美朝的较量，在无核化问题上，双方清楚地了解到对方希望要什么以及希望对方采取什么相应的措施。特朗普与金正恩见面时夸奖金正恩是伟大的领导，这在以往历届美国总统都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美国一直将朝鲜视为“专制独裁”国家，小布什还称朝鲜领导人为“暴君”。特朗普一直淡化人权问题，才使得朝鲜人权问题没有更多危及半岛无核化谈判。对话气氛一直被双方经营得很好。

越南峰会的无疾而终似乎为半岛未来走向蒙上一层阴影。但目前各方的反应都很积极。朝鲜虽然将协商破裂的责任推给了美国，但朝鲜并没有像过去那样进行指责，反而称此次会谈是富有成果的。美国方面也暗示了今后的协商。3月1日，《劳动新闻》刊登了金正恩和特朗普亲切友好的谈话照片，并指出两国首脑为了解决河内首脑会谈中讨论的问题，决定继续进行建设性对话。美国的反应也大同小异。特朗普2月28日在河内表示，他将继续同金正恩保持良好的朋友关系。半岛上重要的另一方韩国也表达出支持继续对话的态度。不仅特朗普与文在寅进行了通话，而且文在寅在3月1日“三一运动100周年”纪念仪式上强调，要准备和平合作共同体和经济合作共同体的“新岛体制”,继续推进“半岛和平经济”。由此，在第二次美朝首脑会晤破裂之际，韩国的协调作用越来越得到注目。据悉，美朝此次协议中已经包含开城工业园区与金刚山旅游业从制裁中豁免。这次峰会对话失败以后，文在寅依然表示还要与美方协商提出重启金刚山旅游和开城工业园区的事。文在寅希望通过与朝鲜的经济合作,为韩国日益恶化的经济提供动力。预计不久后举行的韩美首脑会谈上，韩国仍将坚持推进免除对金刚山旅游和开城工业园区的制裁。文在寅还宣布推进韩国国民去朝鲜旅游以及离散家属的故乡访问计划。当然，韩国还希望积极在美朝之间斡旋无核化谈判。一系列韩国高级官员的美朝之间穿梭访问将于近期成行，协调朝鲜与美国在“无核化”与“制裁放松”之间尽快找到切入点。然而韩国究竟是否可以发挥足够的协调作用还是会陷入美朝的夹板中左右为难，还是一个问号。

由上，第二次特金会暴露出美朝之间根本的分歧，仅靠几次首脑会谈是无法霎时改变美朝敌对关系的，大量工作层面的对话需要着手与完善，双方政府之间需要增加互信，只有先缩小美朝之间的立场差异，未来的首脑会谈才能达成让双方满意的结果。

（编辑：赵芳迪 校对：颜京宁）